爷死钱
出自元代郑延玉的《杂剧·崔府君断冤家债主》- 楔子(冲末扮崔子玉,诗云)天地神人鬼五仙,尽从规矩定方圆。
逆则路路生颠倒,顺则头头身外玄。
自家晋州人氏,姓崔名子玉。
世人但知我满腹文章,是当代一个学者,却不知我秉性忠直,半点无私,以此奉上帝敕旨,屡屡判断阴府之事。
果然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如同影响,分毫不错,真可畏也。
我有一个结义兄弟,叫做张善友,平日尽肯看经念佛,修行办道。
我曾劝他早些出家,免堕尘障。
争奈他妻财子禄,一时难断,如何是好?(叹科,云)嗨,这也何足怪他,便是我那功名两字,也还未能忘情。
如今待上朝取应去,不免到善友宅上,与他作别走一遭。
正是:劝人出世偏知易,自到临头始觉难。
(下)(正末扮张善友同老旦扮卜儿上,云)自家姓张,是张善友,祖居晋州古城县居住,浑家李氏。
俺有个八拜交的哥哥是崔子玉,他要上朝进取功名,说在这几日间,过来与我作别。
天色已晚,想是他不来了也。
浑家,你且收拾歇息者。
(卜儿云)是天色晚了,俺关了门户,自去歇息咱。
(做睡科)(净扮赵廷玉上,诗云)釜有蛛丝甑有尘,晋州贫者独吾贫。
腹中晓尽世间事,命里不如天下人。
自家姓赵,双名廷玉。
母亲亡逝已过,我无钱殡埋。
罢、罢、罢,我是个男子汉家,也是我出于无奈,学做些儿贼。
白日里看下这一家人家,晚间偷他些钱钞,埋葬我母亲,也表我一点孝心。
天啊!我几曾惯做那贼来?也是我出于无奈,我今日在那卖石灰处,拿了他一把儿石灰。
你说要这石灰做甚么?晚间掘开那墙,撒下些石灰。
若那人家不惊觉便罢,若惊觉呵叫道“拿贼“!我望着这石灰道上飞跑。
天啊!我几曾惯做那贼来?我今日在蒸作铺门首过,拿了他一个蒸饼。
你说要这蒸饼做甚么?我寻了些乱头发折针儿,放在这蒸饼里面,有那狗叫,丢与他蒸饼吃,签了他口叫不的。
天啊!我几曾惯做那贼来?来到这墙边也,随身带着这刀子,将这墙上剜一个大窟窿,我入的这墙来。
(做撒石灰科,云)我撒下这石灰。
(做瞧科,云)关着这门哩。
随身带着这油罐儿,我把些油倾在这门桕里,开门呵便不听的响。
天呵!我几曾惯做那贼来?(内云)你是贼的公公哩!(赵做听科)(正末云)浑家,试问你咱,我一生苦挣的那五个银子,你放在那里?(卜儿云)我放在床底下金刚腿儿里。
你休问,则怕有人听的。
(正末云)浑家,你说的是,咱歇息咱。
(赵做偷银子出门科,云)我偷了他这五个银子,不知这家儿姓甚么?今生今世,还不的他,那生那世,做驴做马填还你。
偷了五锭银,埋殡我双亲。
那世为驴马,当来必报恩。
(下)(正末、卜儿惊科,云)浑家,兀的不有贼来?你看
那箱笼咱。
(卜儿云)箱笼都有。
(正末云)看咱那银子咱。
(卜儿做看科,云)呀,不见了奶子,可怎了也!(正末云)我说甚么来?天色明了也,且不要大惊小怪的,悄悄里缉访贼人便了。
(外扮和尚上,诗云)积水养鱼终不钓,深山放鹿愿长生。
扫地恐伤蝼蚁命,为惜飞蛾纱罩灯。
贫僧是五台山僧人,为因佛殿崩摧,下山来抄化了这十个银子,无处寄放。
此处有一个长者,是张善友,我将这银子寄与他家去。
这是他门首,善友在家么?(正末云)谁唤门哩,我试去看咱。
(做见科,云)师父从那里来?(和尚云)我是五台山僧人,抄化了十个银子。
一向闻知长者好善,特来寄放你家,待别处讨了布施,便来取也。
(做交砌末科)(正末云)寄下不妨,请师父吃了斋去。
(和尚云)不必吃斋,我化布施去也。
(下)(正末云)浑家,替师父收了这银子。
(卜儿云)我知道。
(背云)我今日不见了一头钱物,这和尚可送将十个银子来,我自有分晓。
(正末云)浑家,恰才那师父寄的银子,与他收的牢着。
我今日到东岳圣帝庙里烧香去,倘或我不在家,那和尚来取这银子,浑家,有我无我,你便与他去。
他若要斋吃,你就整理些蔬菜,斋他一斋,也是你的功德。
(卜儿云)我知道。
(正末云)我烧香去也。
(下)(卜儿云)岂不是造化!我不见了五个,这和尚倒送了十个。
张善友也不在家,那和尚不来取便罢,若来呵,我至死也要赖了他的,那怕他就告了我来。
(和尚上,云)贫僧抄化了也。
我可去张善友家中,取了银子回五台山去。
张善友在家么?(卜儿云)是那和尚来取银子也。
我出去看咱,师父那里来?(和尚云)我恰才寄下十个银子,特来取去。
(卜儿云)这个师父,你敢错认了也?俺家里几时见你甚么银子来?(和尚云)我早起寄在善友跟前。
大嫂,你怎么要赖我的?(卜儿云)我若见你的呵,我眼中出血。
我若赖了你的呵,我堕十八重地狱。
(和尚云)住、住、住,兀那婆婆你听者,我是十方抄化来的布施,我要修理佛殿,寄在你家里,你怎么要赖我的?你今生今世赖了我这十个银子,到那生那世少不得填还我。
你听者:我是一僧人,化了十锭银。
我着你念彼观音力,久已后还着本人。
哎哟!这一会儿害起急心疼来,我且寻太医调理去也。
(下)(卜儿云)和尚去了也。
等善友来家呵,我则说还了他银子。
善友敢待来也。
(正末上,云)浑家,我烧香回来也。
那和尚曾来取银子么?(卜儿云)刚你去了,那和尚就来取,我两手交付与他去了。
(正末云)既是还了他呵,好、好、好。
浑家安排下茶饭,则怕俺崔子玉哥哥来。
(崔子玉上,云)转过隅头,抹过裹角,可早来到张家了。
善友兄弟
在家么?(正末出,云)哥哥请家里来。
(做见科,崔子玉云)兄弟,我观你面色,敢是破了些财?(正末云)虽然破了些,也不打紧。
(崔子玉云)你媳妇儿气色,倒像得些外财的。
(卜儿云)有甚么外财那?(崔子玉云)兄弟,我今日要上朝求官应举去,一径的与你作别来。
(正末云)哥哥,兄弟有一壶水酒,就与哥哥饯行,到城外去来。
(做同行科,云)浑家,斟过酒来,送哥哥一杯。
(做送酒,崔子玉回酒科,云)兄弟,我和你此一别,又不知几年得会。
我有几句言语,劝谏兄弟,你试听者。
(诗云)得失荣枯总在天,机关用尽也徒然。
人心不足蛇吞象,世事到头螳捕蝉。
无药可延卿相寿,有钱难买子孙贤。
甘贫守分随缘过,便是逍遥自在仙。
(正末云)多承哥哥劝戒,只是你兄弟善缘浅薄,出不得家。
也有几句儿言语,诵与哥哥听。
(词云)也不恋北疃南主,也不恋高堂邃宇。
但容膝便是身安,目下保寸男尺女。
冷时穿一领布袍,饥时餐二盂粳粥。
除此外别无狂图,张善友平生愿足。
(唱)
粗衣淡饭且淹消,养性修真常自保,贫富一般缘分了。
任白发不相饶,但得个稚子山妻,我一世儿快活到老。
(同卜儿下)(崔子玉云)兄弟同媳妇儿回家了也,俺自登途去咱。
(诗云)此行元不为功名,总是尘根未得清。
传语山中修道侣,好将心寄白云层。
(下)
第一折
(正末同卜儿,净扮乞僧、丑扮福僧,二旦上)(正末云)老夫张善友,离了晋州古城县,搬到了这福阳县,一住三十年光景也。
自从被那贼人偷了我五个银子去,我这家私,火焰也似长将起来。
婆婆当年得了大的个孩儿,唤做乞僧,年三十岁也。
以后又添的这厮,是第二个,唤做福僧,年二十五岁也。
这个媳妇儿是大的孩儿的,这个媳妇是第二个的。
这大的个孩儿,披星带月,早起晚眠,这家私多亏了他。
老夫不知造下甚么孽来,轮到这小的个孩儿,每日则是吃酒赌钱,不成半分儿器。
兀那厮!我问你咱,恁是呵,几时是了也?(福僧云)父亲,你孩儿幼小,正好奢华受用。
有的是钱,使了些打甚么紧?(乞僧云)兄弟,你怎生这等把钱钞不着疼热使用?可不疼杀我也。
(正末叹科,云)这都是命运里招来的,大的个孩儿,你不知道,听我说与你咱。
(唱)
浊骨凡胎,递生人海,三十载。
也是我缘分合该,(带云)正为这泼家私呵,(唱)我也曾捱淡饭黄齑菜。
俺大哥一家无外,干家活计觅钱财,积垒下前厅后阁,更攒下万贯家财。
俺大哥爷娘行能行孝道,也是我前世里积阴功,苦修来。
大的儿甘心守分,量力求财,为人本分,不染尘埃,衣不裁绫罗段疋,食不拣好歹安排,爷娘行千般孝顺,亲眷行万事和谐。
若说着这个禽兽,知他怎天地栽排?每日向花门柳户,舞榭歌台,铅华触眼,酒肉拥颏,但行处着人骂,惹人嫌,将家私可便由他使,由他卖。
这的是破家五鬼,不弱如横祸非灾。
(乞僧云)父亲,这家私费了我多少辛苦积攒就的,到那兄弟手里,多使去了。
兀的不疼杀我也!(正末云)大哥,这家私都亏了你。
兀那厮!我问你咱:你这几时做甚么买卖来?(福僧云)偏我不曾做买卖,打一日双陆,曲的腰节骨还是疼的。
你可知道我受这等苦哩!(正末唱)
贼也你搭手在心头自监解,这家私端的是谁挣扎,则你那二十年何曾道觅的半文来?你、你、你,则待要撞着的赊下逢着的买,到家呵抹着的当了拿着的卖。
你、你、你,无花呵眼倦开,无酒呵头也不抬。
引着些个泼男泼女相扶策,你、你、你,则待每日上花台。
(福僧云)父亲,你孩儿趁着如此青年,受用快活,也还迟哩!(乞僧云)可知你受用快活,单只苦了谁也。
(正末唱)
贼也这的是安乐窝中且避乖,这厮从来会放歹,我若不官司行送了你和姓改。
(云)我老夫还不曾道着,俺婆婆便道:老子,他也好啰。
(唱)做爹的道不才,做娘的早放乖,惯的这厮千自由百自在。
(云)兀那厮,你曾少人的钱钞来么?(福僧云)呸!长进啊,我并不曾少人钱钞。
(净扮杂当上,云)张二舍,你少我五百瓶的酒钱,快些拿出来还我。
(乞僧云)父亲,兄弟欠了人家酒钱,在门首讨哩。
(正末云)你说不少钱,门首有人索酒钱那!(福僧云)还了他便罢,打甚么不紧?(乞僧云)还有甚么不还了他,只亏了你。
(卜儿云)大哥,你还了他罢。
(乞僧云)罢、罢、罢,我还,我还。
兀的不心疼杀我也。
(做发付科)(杂当下)(丑扮杂当上,云)张二舍,你少我爷死钱,只管要我讨,还不拿出来,(乞僧云)父亲,门首讨甚么,爷死钱,在那里嚷。
(正末云)甚么爷死钱?(福僧云)你看这老头儿,这些也不懂的。
父亲在日,问他甚么爷死钱?(福僧云)你看这老头儿,这些也不懂的。
父亲在日,问他借了一千贯钞,父亲若死了,还他二千贯钞。
堂上一声举哀,阶下本利相对,这不是爷死钱!(正末叹科,云)嗨,有这样钱借与那厮使来?(唱)
你看这倚势口,啰巷拽街;气的我老业人,亡魂丧魄;你看这少钞脸,无颜落色。
(福僧云)这也只使得自己一,有甚么妨碍!(正末云)禽兽!你道是使了钱是自己的,(唱)怎做的自己钱无妨碍!(正末云)禽兽!你道是使了钱是自己的,(唱)怎做的自己钱无妨碍?兀的不气穷破我这胸怀。
一会家上心来,想这厮不成才!气的我手脚酸麻,东倒西歪。
贼也,你少有的破了家宅,倒不如两下里早早分开。
(福僧云)就分开了,倒也干净,随我请朋友耍子。
(正末唱)
你引着些帮闲汉,更和这吃剑才。
你只要杀羊造酒将人待,你道是使钱撒镘令人爱,你怎知囊空钞尽招人怪!气的我老业人目下一身亡。
(带云)我死了呵,(唱)恁时节可也还彻你冤家债。
(云)大哥,这也没奈何,你还了者。
(乞僧云)父亲,你孩儿披星戴月,做买做卖,一文不使,半文不用,怎生攒下这家私,都着他花费了也。
(卜儿云)大哥,你还他罢。
(乞僧云)我还,我还。
(做发付科,云)还了你去罢。
(杂当云)还了我钱,我回家去也。
(下)(正末云)婆婆,趁俺两口儿在,将这家私分开了罢。
若不分开呵,久已后吃这厮凋零的无了。
(卜儿云)老的,这家私分他怎么,还是着大哥管的好。
(正末云)只是分开了罢。
大哥,你将应有的家私,都搬出来,和那借钱钞的文书也拿将出来。
(乞僧云)理会的。
(正末云)婆婆,家私都在这里。
三分儿分开者。
(福僧云)分开这家私倒也好,省的絮絮聒聒的。
(卜儿云)老的,怎生做三分儿分开?(正末云)他弟兄每两分,我和你留着一分。
(卜儿云)这也说的是,都依着你便了。
(正末唱)
你待要沙暖睡鸳鸯,我则会岁寒知松柏,你将我这逆耳良言不采。
这家私亏煞俺爷娘生受来,我便是释迦佛也恼下莲台。
想这厮不成才,因此上各自分开,随你商量做买卖。
常言道山河易改,本性儿还在,我则怕你有朝福过定生灾。
(同下)
第二折
(崔子玉冠带引祗候上,诗云)满腹文章七步才,绮罗衫袖拂香埃。
今生坐享皇家禄,不是读书何处来!小官崔子玉是也。
自与兄弟张善友别后,到于京都阙下,一举状元及第,所除磁州福阳县令。
谁想兄弟也搬在这县中居住。
闻说他大的孩儿,染了一个病证,未知好殚若何?今日无甚事,张千,将马来,小官亲身到兄弟家中探病走一遭去。
(诗云)骏马慢乘骑,两行公吏随。
街前休喝道,跟我探亲知。
(下)(净扮柳隆卿、丑扮胡子转上,诗云)不养蚕来不种田,全凭说谎度流年。
为甚阎王不勾我,世间刷子少我钱。
小子叫做柳隆卿,这个兄弟是胡子转。
在城有张二舍,是一个真傻厮,俺两个帮着他赚些钱钞使用。
这几日家中无盘缠,俺去茶坊里坐下,等二舍来,有何不可?(胡净云)你在茶坊里坐的,我寻那傻厮去。
这早晚敢待来也。
(福僧上,云)自家张二舍。
自从把家私分开了,好似那汤泼瑞雪,风卷残云,都使的光光荡荡了。
如今则有俺哥哥那份家私,也吃我定害不过,俺哥哥如今染病哩。
好几日不曾见我两个兄弟,到茶坊里问一声去。
(做见二净科,云)兄弟,这几日不见你,想杀我也。
(胡净云)小哥,我正寻你哩。
茶坊里有柳隆卿在那里等你,我和你去来。
(相见科)(福僧云)兄弟好么?(柳净云)小哥,一个新下城的小娘子,生的十分有颜色,俺一径的来寻你。
你要了他罢,不要等别人下手,先抢去了。
(福僧云)你先总承别人罢,我可无钱了。
(胡净云)你哥哥那里有的是钱,俺帮着你到那里讨去来。
(福僧云)这等我与你去。
(同下)(正末引杂当上,云)自从将家私做三分儿分开了,二哥的那一份家私,早凋零的没一点儿了。
大哥见二哥是亲兄弟,又将他收留在家中住。
不想那厮将大哥的家私,又使的无了。
大哥气的成病,一卧不起,求医无效,服药无灵,看看至死,教我没做摆布。
小的,咱和你到佛堂中烧香去来。
(杂当云)爹,咱就烧香去。
(正末唱)
自分开近并来百事有,这的是为儿女报官囚。
闪的个老业人不存不济,则俺这养家儿千死千休。
这的是天网恢恢,果然道疏而不漏。
(带云)若俺大哥有些好列呵,(唱)怎发付这无主意的老业人张善友?三十年一梦庄周。
我恰便是俞阳般服药酒,恰便似庄子叹骷髅。
我则索仰神灵保佑,为孩儿所事存心,我怎肯等闲罢手!儿也,闪的我来有国难投,忍不住两泪交流。
莫不是我前世里烧香不到头,我则索把神灵来祷咒。
只愿的减罪消灾,绝虑忘忧。
(云)来到这佛堂前。
我推开佛堂门。
(做跪科,云)小的每将香来。
家堂菩萨,有这大的个孩儿,多亏了他早起晚眠,披星戴月,挣揣下这个家私,今日可有病;小的个孩儿,吃酒赌钱,不成半器,他可无病。
家堂爷爷,怎生可怜见老汉,着俺大的个孩儿,这病痊可咱。
(做拜科)(唱)
小的个儿何曾生受,他则待追朋趁友,每日家无月不登楼。
大的个儿依先如旧,常则待将无做有,巴不得败子早回头,(带云)圣贤也!(唱)你怎生则拣着这个张善友心疼下便下手?
(杂当报,云)爹爹,大哥发昏哩!(正末云)既然大哥发昏,小的跟着我看大哥去来。
(同下)(大旦扶乞僧同卜儿上,乞僧云)娘也,我死也。
(卜儿云)大哥,你精细着。
(乞僧云)我这病觑天远,入地近,眼见的无那活的人也。
(卜儿云)孩儿,你这病,可怎生就觉重了也?(乞僧云)娘也,我这病你不知道,我当日在解典库门前,适值那卖烧羊肉的走过。
我见了这香喷喷的羊肉,待想一块儿吃,我问他多少钞一斤,他道两贯钞一斤。
我可怎生舍的那两贯钞买吃?我去那羊肉上将两只手捏了两把,我推嫌羊瘦,不曾买去了。
我却袖那两手肥油,到家里盛将饭来,我就那一只手上油舔几口,吃了一碗饭。
我一顿吃了五碗饭,吃得饱饱儿了,我便瞌睡去。
留着一只手上油,待吃晌午饭。
不想我睡着了,漏着这只手,却走将一个狗来,把我这只手上油都吮干净了。
则那一口气,就气成我这病。
我昨日请一个太医把脉,那厮也说的是,道我气裹了食也。
(卜儿云)孩儿既是这等起的病,你如今只不要气,慢慢的将养。
(乞僧云)唤的我父亲来,我吩咐他咱。
(正末同杂当上,云)婆婆,大哥病体如何?(乞僧云)父亲,我死也。
(正末做悲科,云)儿呵,则被你痛杀我也。
(唱)
你胸脯上着炙,肚皮上用手揉。
俺一家儿烧钱烈纸到神州,请法师唤太医疾快走。
将那俺养家儿搭救,则教我肠慌腹热似烧油。
(乞僧云)父亲,我顾不得你,我死也。
(做死科)(正末同卜儿哭科,云)儿也,你忍下的便丢了我去,教我兀的不痛杀了也。
(唱)
我则见他直挺挺僵了脚手,冷冰冰禁了牙口。
俺一家儿那个不啼啼哭哭破咽喉,则俺这养家儿半生苦受。
(带云)天那!(唱)常言道好人俫不长寿,这一场烦恼怎生收?
(云)婆婆,大哥死了也,将些甚么供养的来?一壁厢着人去请崔县令哥哥来。
(杂当云)理会的。
(崔子玉上,云)小官崔子玉,去看张善友的孩儿,可早来到也。
张千,接了马者。
(见科,云)呀,原来善友的孩儿死了也。
兄弟你可省烦恼波。
(正末云)哥哥,大的个孩儿已死,眼见兄弟的老命也不久了也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常言道:死生有命,富贵在天。
这也是个大数,且省烦恼。
(福僧同二净上)(柳净云)小哥,说你哥哥死了,到家中看有甚么东西,你拿与俺两个拿着先走。
(福僧云)说的是,你跟将我来,拿着壶瓶台盏便走。
我可无眼泪,怎么啼哭?(柳净云)我手帕角头,都是生姜汁浸的,你拿去眼睛边一抹,那眼泪就尿也似流将出来。
(做递砌末,福僧哭科,云)我那哥哥也,你一文不使,半文不用,可不干死了你。
我那爹也,你不偏向我那哥哥也。
我那娘也,你如今只有的我一个也。
我那嫂嫂也,我那老婆也。
(做怒科,云)怎生没个睬我的?看起来我是傻厮那。
(正末唱)
只见那两个帮闲的花满头,这一个败家的面带酒。
你也想着一家儿披麻带孝为何由?故来这灵堂里寻斗殴。
直恁般见死不救,莫不是你和他没些瓜葛没些忧?
(云)兀那厮,大哥死了,消受不的你奠一盏儿酒。
(福僧云)老人家不要絮聒,等我浇奠。
(做奠酒)(将台盏与净)(卜儿夺科,云)你将的那里去?(福僧推卜儿科,云)你们自去。
(柳净云)有了东西也,俺跑、跑、跑。
(同胡下)(卜儿云)兀的不气杀我也。
(做死科)(乞僧做起叫科,云)我那台盏也。
(正末云)孩儿,你不死了来?(乞僧云)被那两个光棍抢了我台盏去,我死也怎么舍得?(正末云)婆婆,由他将的去罢。
呀,婆婆死了也。
天那!可是老汉造下甚么孽来,大的个孩儿死了,婆婆又死了。
天那!兀的不痛杀老汉也。
(崔子玉云)兄弟少烦恼,这都是前生注定者。
(正末做悲科)(唱)
你道死和生,都是天数周,怎偏我子和娘拔著短筹?我如今备棺椁将他殡,不如我这业尸骸又著那个收?
(云)下次小的每,将婆婆和大哥哥扶在一壁厢,买两个棺椁殡了者。
(杂当云)理会的。
(做扶下)(正末悲科,唱)
怎不著我愁,这烦恼甚日休,天那!偏是俺好夫妻不到头。
怎不著我愁,这烦恼甚日休,天那!偏是俺养家儿没福留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你的寿算也还远哩,这家私便破散了些,打甚么不紧!且省烦恼波。
(正末唱)想人生到中年以后,这光阴不久,还望甚家缘成就!随你便攒黄金过北斗,只落的干生受,天那!早寻个落叶归秋。
(云)老汉大的个孩儿死了,婆婆又死了。
我老汉不知造下甚么孽来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你休烦恼者。
(正末唱)
这烦恼神不知鬼不觉,天来高地来厚。
本指望一家儿相守共白头,到如今夫妻情父子恩都做了一笔勾。
落得个自僝自僽,(做悲科,云)天那!(唱)则除非向来生重把那生修。
(下)
(崔子玉叹科,云)嗨,谁想他大的孩儿,连婆婆都亡化了。
我那兄弟还不省哩。
(诗云)善友今年命运低,妻亡子丧两重悲。
前生注定今生业,天数难逃大限催。
(下)
第三折
(正旦扶福僧上)(福僧云)哎哟!害杀我也,怎么不见父亲来?(二旦叫云)大娘,你与我请将父亲来者。
(大旦做应请,正末领杂当上,云)自从大的个孩儿死了,婆婆又死了,家私又散尽了。
如今小的个孩儿又病的重了,教老汉好生烦恼也呵。
(唱)
活计萧疏,正遭逢太平时序,偏是我老不著暮景桑榆。
典了庄宅,卖了田土,销乏了几多钱物。
委实的不曾半霎儿心舒,一天愁将我这两眉攒聚。
恨高似万重山,泪多如连夜雨。
眼见的儿亡妻丧,又有个病着床,老业人你畅好是苦,苦。
则俺这小的个孩儿倘有些好歹,可著我那埚儿发付。
(做见科,云)二哥,你这病证如何?(福僧云)父亲,我死也。
(正末云)老汉则有这小的个孩儿,可又病的重。
天啊!怎生可怜见老汉,留下小的个孩儿,送老汉归土,可也好那。
(唱)
祷祸了千言万语,天啊!则愿的小冤家百病消除。
儿也,便使的我片瓦根椽一文无,但存留的孩儿在,就是我护身符,又何必满堂金才是福?(云)二哥,你这早晚面色不好。
你有甚么遗留言语,吩咐我咱。
(福僧云)父亲,你不知道我这病。
别人害的是气蛊水蛊,我害的是米蛊。
(正末云)如何是米蛊?(福僧云)若不是米蛊呵,怎生偌大一个栲栳?父亲,我顾不的你也。
(做死伏科)(正末做哭科,云)儿呵,则被你痛杀我也。
(唱)
还只道沉沉的卧著床褥,谁知他悠悠的赴了冥途,空把我孩儿叫道有千百句。
阎君也,你好狠心肠;土地也,你好歹做处。
闪的我鳏寡孤独,怎下的便撇了你这爹先去。
(云)二哥也死了。
下次小的每买一具棺木来,埋葬了者(杂当云)理会的。
(扶福僧下)(正末云)两个媳妇儿,你来,两个孩儿都亡了,我的婆婆又亡了。
我无儿不使妇,你两个可也有爷和娘在家里,不如收拾了一房一卧,各自归宗去罢。
要守孝也由的你,便要嫁人也由的你。
(两旦做悲科,云)哎呀,痛杀俺也!俺妯娌二人,收拾一房一卧,且回爷娘家守孝去。
男儿也,只被你痛杀我也。
(诗云)俺妯娌命运低微,将男儿半路抛离。
拚的守孤孀一世,断不肯向他人再画蛾眉。
(同下)(正末做悲科,云)两个孩儿死了,两个媳妇儿又归宗去了。
我婆婆又亡了,则撇下老业人独自一个。
我仔细想来,不干别人事,都是这当境土地和这阎神,勾将俺婆婆和两个孩儿去了。
我如今待告那崔县令哥哥,着他勾将阎神土地来,我和他对证,有何不可!不免拽上这门,我首告他走一遭去。
(下)(崔子玉引张千、祗候上)(诗云)冬冬衙鼓响,公吏两边排。
阎王生死殿,东岳吓魂台。
小官崔子玉是也。
今日升厅,坐起早衙。
张千,喝撺厢。
(张千云)在衙人马平安,抬书案。
(正末上,跪科)(崔子玉云)阶下跪着的不是张善友兄弟,你告甚么?(正末云)哥哥与老汉做主咱。
(崔子玉云)是谁欺负你来,你说那词因,我与你做主。
(正末云)我不告别人,我告这当境土地和阎神。
哥哥,你差我去勾将他来,等我问他,俺两个孩儿和婆婆,做下甚么罪过,他都勾的去了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你差了也。
这是阴府神祗,你告他怎的?(正末起科)(唱)
他本是聪明正直神,掌管著寿夭存亡簿。
怎不容俺夫妇到白头?(带云)我那两个孩儿呵!(唱)也著他都死因何故?
(崔子玉云)兄弟,阳世间的人,我便好发落。
他阴府神祗,我如何勾的他来?便勾了来,我也断不的。
(正末云)哥哥,你断不的他?从古以来,有好几个人,都也断的,怎生哥哥便断不的?(崔子玉云)兄弟,那几个古人断的?你试说与咱听。
(正末唱)
哎,想当日有一个狄梁公曾断虎,有一个西门豹会投巫。
又有个包待制白日里断阳间,他也曾夜断阴司路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我怎比得包待制,日断阳间,夜断阴间,你要告到别处告去。
(正末云)俺婆婆到这年纪,便死也罢了。
难道俺两个孩儿留不的一个?(唱)
俺孩儿也不曾讹言谎语,又不曾方头不律。
俺孩儿量力求财,本分随缘,乐道闲居。
阎神也有向顺,土地也不胡突。
可怎生将俺孩儿一时勾去,害的俺张善友牵肠割肚。
(崔子玉云)你两个孩儿和你的浑家,必然有罪犯注定该死的。
你要问他,也好痴哩!(正末云)俺那婆婆和两个孩儿呵!(唱)
又不曾触忤著那尊圣贤,蹅践了那座庙宇。
又不曾毁谤神佛,冒犯天公,堕落酆都。
合著俺子共母,妻共夫,一家儿完聚,(做悲科,云)俺两个孩儿死了,婆婆又死了,两个媳妇儿也归宗去了。
(唱)可怜见送的俺灭门绝户。
(做跪科,云)望哥哥与我勾将阎神土地来,我和他折证咱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我才不说来,假如阳世间人,我便断的,这阴府神祗,我怎么断的他?你还不省哩,快回家中去。
(正末起科,唱)
神堂庙宇偏谁做?无过是烈士忠臣宰辅。
但生情发意运机谋,早明彰报应非诬。
(云)哥哥,这桩事你不与我断,谁断?(唱)难道阳世间官府多机变,阴府内神灵也混俗。
把森罗殿都做了营生铺,有钱的免了他轮回六道,无钱的去受那地狱三涂。
我如今有家私谁管顾?有钱财谁做主?我死后谁浇茶、谁奠酒、谁啼哭?谁安灵位谁斋七?谁驾灵车谁挂服?止几个忤作行送出城门去,又无那花棺彩舆,多管是席卷椽舁。
天那!最苦的是清明寒食时,别人家引儿孙祭上祖。
只可怜撇俺在白杨衰草空山路,有谁来墓顶上与俺重添半抔儿土。
(下)
(崔子玉笑云)张善友去了也。
此人虽是个修行的,却不知他那今生报应,因此愚迷不省。
且待他再来告时,我着他亲见阎君,放出两个孩儿和那浑家,等他厮见,说知就里。
(诗云)方信道暗室亏心,难逃他神目如电。
今日个显报无私,怎倒把阎君埋怨。
(下)
第四折
(正末上,云)老汉张善友。
昨日到俺哥哥崔子玉跟前告状来,要勾他那土地、阎神和俺折证。
怎当俺哥哥千推万阻,只说阴府神灵,勾他不得。
今日到那城隍庙里再告状去。
有人说道,城隍也是泥塑木雕的,有甚么灵感在那里?你哥哥不比他人,日断阳间,夜理阴间,还赛过那包待制,你怎么不告去?因此只得又往这福阳县里走一遭去来。
(下)(崔子玉引祗从上,诗云)法正天须顺,官清民自安。
妻贤夫少祸,子孝父心宽。
我崔子玉为何道这几句?只因我兄弟张善友,错怨土地、阎神屈勾了他妻儿三命,要我追摄前来,与他对证。
我只说一个断不得,回他去了。
料他今日必然又来,我自有个主意。
张千,今日坐早衙,与我把放告牌抬出去者。
(祗从云)理会的。
(正末上,云)哥哥可怜,与兄弟做主咱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你说那词因上来。
(正末云)我老汉张善友,一生修善,便是俺那两个孩儿和婆婆,都也不曾做甚么罪过,却被土地、阎神,屈屈勾将去了。
只望哥哥准发一纸勾头文书,将那土地、阎神,也追的他来,与老汉折证一个明白。
若是果然该受这业报,我老汉便死也得瞑目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你好葫芦提也。
我昨日不曾说来,阳世间的人,我便断的,阴府神祗,我怎么断的?(正末云)哎哟!一阵昏沉,我且暂睡咱。
(做睡科)(崔子玉云)此人睡了也。
我著他这一番似梦非梦,直到森罗殿前便见端的。
(虚下)(鬼力上,云)张善友,阎神有台湾省。
(正末惊起科,云)怎生阎神有勾?我正要问那阎神去哩。
(下)(阎神引鬼力上,诗云)荡荡威灵圣敕差,休将闲事恼心怀。
空中若是无神道,霹雳雷声那里来?吾神乃十地阎君是也。
今有阳间张善友,为儿亡妻丧,告着俺土地、阎神。
鬼力,与我摄将那张善友过来。
(鬼力云)理会的。
(鬼力做拿正末上科)行动些。
(正末唱)
一灵儿监押见阎君,闪的我虚飘飘有家难奔。
明知道空撒手,怕甚么业随身!托赖著阴府灵神,得见俺那阳世间的儿孙,便死也亦无恨。
想人生一刬的钱亲,呆痴也岂不闻有限光阴有限的身?咱死后只落得半丘儿灰衬,这的是百年谁是百年人,都被那业钱财无日夜费精神。
到如今这死尸骸虽富贵谁埋殡?活时节不肯使半文,死了也可有你那一些儿分。
(鬼力云)过去跪着。
(正末见跪科,阎神云)张善友,你知罪么?(正末云)上圣,我张善友不知罪。
(阎神云)你推不知,你在阳间,告著谁来?(正末云)我告阎神、土地,他把我婆婆和两个孩儿,犯下什么罪过,都勾的去了?我因此上告他。
(阎神云)兀那张善友,你要见你两个孩儿么/(正末云)可知要见哩。
(阎神云)鬼力,将他两个孩儿摄过来者。
(鬼力云)理会的。
(唤乞僧、福僧上)(正末见惊科,云)兀的不是我两个孩儿!大哥,你家去来。
(乞僧云)我是你甚么孩儿!我当初是赵廷玉,不合偷了你家五个银子,我如今加上几百倍利钱,还了你家的,和你不亲,不亲。
(正末云)儿也!我为你呵,哭的我眼也昏了,你今日刬的道和我不亲?儿也!你好下的也呵。
(唱)
你怎生直恁的心性狠,全无些旧眼分,可便是亲者如同那陌路人。
只为你哭的我行眠立盹,(见福僧科,云)二哥,咱家去来。
(福僧云)谁是你孩儿!(正末云)你是我第二的孩儿。
(福僧云)我是你的儿?老的,你好不聪明!我前身元是五台山和尚,你少我的来,你如今也加倍还了我的也。
(正末做叹科)(唱)两下里将我来不偢问。
(云)这生忿忤逆的贼也!罢了,大哥,你也须认的我。
(唱)
他平日里常只待寻争觅衅,儿也,你怎的也学他背义忘恩?这忤逆贼从来生忿,你须识一个高低远近。
(云)大哥,跟我家去来。
(乞僧云)我填还了你的,俺和你不亲了也。
(正末唱)你道我不亲强亲,咱须是你父亲,呀,好教我一言难尽。
(阎君云)着这两个速退。
(鬼力引乞僧、福僧下)(阎君)云你要见你那浑家么?(正末云)可知要见哩。
(阎君云)鬼力,与我开了酆都城,拿出张善友的浑家来。
(鬼力押卜儿上,见科)(正末云)婆婆,你为甚么来?(卜儿做哭科,云)老的也,我当初不合混赖了那五台山和尚十个银子。
我死归冥路,教我十八层地狱,都游遍了也。
你怎生救我咱?(正末做叹科,云)那五台僧人的银子,我只道还他去了,怎知赖了他的来?(唱)
常言道莫瞒天地莫瞒人,心不瞒人祸不侵。
你若今苦也啰,刀山剑岭都游尽,怎做的阎罗王有向顺,摆列着恶鬼能神。
(卜儿云)我受苦不过,你好生超度我咱。
(阎君云)鬼力,还押入酆都去。
(正末唱)才放出森罗殿,又推入地狱门,哎哟,你畅好是下的波阎君。
(鬼力押卜儿哭下)(阎君云)张善友,你有一个故人,你可要见么?(正末云)可知要见哩。
(阎君云)我与你去请那尊神来,与你相见咱。
(下)(崔子玉上)(正末做见科,云)何方圣者?甚处灵神?通名显姓咱。
(崔子玉云)张善友,休推梦里睡里。
(正末做觉科,云)好睡也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你适才看见些甚么来?(正末云)哥哥,你兄弟都见了也。
(唱)
我也曾有三年养育恩,为甚的没一个把亲爷认?原来大的儿是他前生少我钱,小的儿是我今世偿他本。
这都是我那婆婆也作业自殃身,遗累及儿孙。
再休提世上无恩怨,须信道空中有鬼神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你省悟了么?(正末云)哥哥,张善友如今才省悟了也。
(唱)总不如安贫,落一个身困心无困。
这便是修因,也免的钱亲人不亲。
(崔子玉云)兄弟,你直待今日,方才省悟,可是迟了。
兄弟,你听者:听下官从头细数,犯天条合应受苦。
则为你奉道看经,俺两人结为伴侣。
积攒下五个花银,争奈你命中没福。
大孩儿他本姓赵,做贼人半银偷去。
第二个是五台山僧,寄银两在你家收取。
他到来索讨之时,你婆婆混赖不与。
拈指过三十余春,生二子明彰报复。
大哥哥干家做活,第二个荒唐愚鲁。
百般的破财家财,都是大孩儿填还你那债负。
两个儿命掩黄泉,你那脚头妻身归地府。
他都是世海他人,怎做得妻财子禄。
今日个亲见了阴府阎君,才使你张善友识破了冤家债主。
(下)
题目张善友告土地阎神
正名崔府君断冤家债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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